之归

雪满头(番外四:结发)

    虽说是入了春,可天还是一丝丝地泛着冷,倒是园子里的海棠在冷气中颤巍巍地绽着,惹人怜爱。

    丰苌每每看着这些娇滴滴的花,总是心生惭愧,此类玩物他只偶尔用来解闷儿,却没成想兰息为了讨他欢心,硬生生将花期提了前。

    他这才发现,他的兰息原来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待他好了。

    他自认为冷性冷情,不多的心思全耗在兰息身上,可也总因为这些寻常事挨过一个个夜,靠着贴在胸口的炙热体温确认如今的一切不再是不切实际的梦。

    “怎么了这是?”

    丰兰息刚进门便看见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眼眶通红,豆大的泪珠挂在下颏尖,好不可怜。

    等丰兰息抬起他的下巴,拿着帕子给他一点点揩去腮边的泪时,丰苌才急忙忙地想要推开人,脸颊上难得染上飞红两片。

    “哥哥,和兰息说说,怎么了?嗯?”说话的人不着急地蹲下身,对上刚刚避开的那双眼睛。

    丰苌鲜些被这句温言软语又勾出泪来,却实在心绪难忍,只好带着/忍/下的哭腔指向隆起的肚腹,“都怪它。”

    丰兰息哑然失笑,只好先摸了摸眼前圆鼓鼓的小腹,又抬手摸了摸这人湿漉漉的眼角,“阿苌,你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怎么就要了你的命了。”丰苌见不得丰兰息这般蹲在他身前,撑着腰便要拉起人。

    可肚子里的小崽子却好似因刚被诬赖而不甘心地踹了一脚,他一声/轻/舛,身子不受控地向旁边歪去,一直蹲着的人倒是猛一下子站了起来。

    丰兰息叹了口气,将人拢进怀里探手去安抚不安分的小/家/伙,“这可不就是要了我的命了。”

    丰苌靠在他的肩头闭着眼低笑两声,“我弟弟的命可金贵着呢。”

    “嗯,金贵着呢,全都在这儿了。”

   

    还未至五更,丰苌就被屋外一阵又一阵的喜鹊吵得不行,这下子又睡不着了。

    他醒了个朦朦胧胧,睁眼便看见兰息原也醒了,正靠在一旁捏着他的随身香囊玩,他贪恋这人身上的暖,想要贴近却又不便动弹,只得叹息一声。

    兰息却好似懂他的心思一般,将人揽进怀里又躺了回去,“怎么不睡了?”

    丰苌将鼻尖埋进这人的胸膛,吸了两口他身上的香,才哑声道,“窗外的喜鹊,吵人。”

    丰兰息本把玩着怀里人的长发,听着不对劲的嗓子便要起身倒水,却没想还未动作先被人搂紧了,“不打紧。”

    “怎么就不打紧了,仔细嗓子疼。”

    丰苌自知拗不过这人,只好放开拥着的手。

    他的兰息啊,万事都可顺着他,可一旦和他的身子有关便说什么也不肯松口了。

    他知他心忧,知他何愁。

    他知他的兰息怕冬日的残雪,怕雪间的红梅,怕情深不寿,怕不得天长地久。

    “嘶……”

    他被头顶传来的苏苏麻麻的疼唤回了神,这才发现两个人散下的头发缠在了一起。

    “兰息,你低头。”

    他含笑伸手去揉兰息被扯到的地方,这人正靠在自己胸口,鼻息打在胸前脖颈上,惹来一阵又一阵让人心颤的/痒/意。

    丰兰息不怀好意地抬头/舔/试着他的喉咙,琢稳过他的下巴,最终才在温热的唇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那人握紧了他的腕子,疯狂跳动的脉搏多少暴露了此刻的/意/乱/情/迷,他不自觉地/哼/出了声。

    可他现在这样的身子,就算有再多的情难/自/禁,也得生生忍下来。

    丰兰息自然也知道,只好就着躬身的姿势将人拥进怀里,顺着怀中人的背许久,二人/米且/重/的呼吸这才缓了下来。

    “难受吗?”丰兰息的手试探着摸上那鼓胀的肚子,里面传来一阵力度不小的踢打。

    怀里的人微微摇了摇头,却仍不甚/卸/露/出/几声/闷哼,看来难受劲儿还是没过,他难免自责方才的失控,只将人又揽进怀里轻吻上他的额头。

     “兰息。”

    还未等他低下头,他的阿苌却突然贴上来点了点他的唇,“兰息,我想的,我也想的,只是现在还不行。”

    他看着心上人颊上新添的两抹绯红,水/光/盈/盈的薄唇,总还是想吻他的。

    吻他万千,万千都不够。

    “阿苌,你说这是不是就是结发夫妻,嗯?”丰兰息还是记挂这人低哑的嗓子,只好唤来德叔帮忙倒上一杯茶,却没成想脸皮薄的人到现在还窝在他的怀里不肯露面。

    “这次剪下来的头发,放个荷包里也让我成天带着吧,也让我心安些?”

    丰兰息说不清楚自己一早看过自家兄长香囊中缠着的两缕发丝什么感受。

    他就这一颗心脏,全被这一个人鼓鼓囊囊的塞满了,再也放不进谁了。

    丰苌还是埋在这人怀里,只抚上自刚刚一直替自己揉肚子的手,轻轻拍了拍。

    “都依兰息。”

    今早较往日他们已温存了太久,丰苌撑着身子送兰息出门时,见着合欢上的两只喜鹊,只是笑笑,扭头回房去读未看完的话本。

    看到一半才像想起来什么,向着身边人吩咐道。

    “去,告诉兰息,不准打鸟的主意。”


     时至正午,此时日头正当头又耀眼,直直地烘烤着屋子。

    丰苌如今吃不下多少东西,夜里又总被闹醒,只能趁着肚子的小东西安生的空儿眯上一会儿,还未至午时,他就命人撤了金冠。

    小侍有眼力见儿的先执了玉梳,将一头乌发从头梳到尾。

    是为了举案齐眉。

    是求取子孙满堂。

    是贪图日久天长。

    他的嘴角却还是因为骤然换了的力度翘了起来,丰兰息看着铜镜里的人眉眼带笑忍不住吻了吻抬手掌心的发丝。

    丰苌透过镜中看见四周相视而笑的小侍女,无奈地转过身,先挥退了旁人,才半嗔半怒地戳了戳兰息的额角,“你呀你,你当今可是王上。”

    “可我也是阿苌的兰息。”丰兰息弯腰将人箍进胸口。

    丰苌怎能不知这位雍王殿下打小会撒娇,只好牵着人坐到桌子前,饭菜还未撤,放在小厨房里暖着,只为这人一来便能吃上热乎的饭。

    不亏待了胃,才好暖暖心。

    午膳样式算不上多,兰息又偏爱素食,故而更是简单,只是一道鱼肉是堂堂雍王殿下钦点的,要新鲜。

    他的哥哥爱吃。

    丰苌早已用过饭,只坐在旁边陪着,多备上的那副碗筷也都用来给身旁人布菜了。

    兰息的吃相极好,不紧不慢,从前更是食不言寝不语,只是那会子身边都是些旁人,多说一句便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不如不说。

    “阿苌食欲不好?”丰兰息看着没怎么下过的菜,皱着眉头咽下刚夹过来的笋丝。

    他俩贯是吃一盘菜,御厨做东西又都是一样的量,阿苌吃得多少,自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丰苌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好了,为着兰息一贯的体贴又为着他对自己过分的紧张。

    “小崽子长了不少,吃不下也正常。”丰苌又给他盛了一碗汤,见人还是蹙着眉,只得捡起勺子喂到唇边,笑意盈盈,“兰息自从做了王上之后,反倒要哥哥喂的越来越多。”

    丰兰息边含下喂过来的汤,边上手摸了摸兄长的肚子,确实比起前几日大了不少。

    真是个恼人的小玩意,就算他满心期待它的出生,可也实在看不得它这般欺负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他的阿苌是他的血脉至亲,是他的琴瑟之好,是他的矢志不渝。

    这世上再没有旁人能比得过他的阿苌。

    “怎么今日来得这样晚,差点就让人将午膳给撤了。”

    丰兰息知道自家兄长这是埋怨自己误了吃饭,怕伤了身子。

    若真有事不能陪着用膳也一贯会先派人通传,哪可能就真让人干等。

    他刚想说些什么,便觉着肩头一沉,刚刚还言笑晏晏的人一转眼就睡了过去,更睡得一派气定神闲,他有些哭笑不得,将人打横抱起,胸前的人哼了哼,揽上他的肩头。

    丰兰息又皱了皱眉,还是太瘦了。


    丰苌醒来时恰近黄昏,连他都感慨这一觉怎么睡得这般长。

    还未待起身一侧首便看见一支玉簪躺在枕边,虽比不得司珍房的物什精细,可他还是认得做簪子的人的手艺。

    “从今往后,便只用这个吧,仔细着点。”

    兰息还是二殿下的时候便喜玉厌金,如今做了殿下却不得不将那金制的冕冠成日地戴着,却将心中的喜爱都送给了他。

    他的兰息,还要怎么待他好啊。

    丰苌腆着肚子拎着食盒去往王宫正殿时,才发现那红艳艳的海棠竟摆了满途。   

    他的兰息想方设法给了他一个人的春天。

    他心中不安,哪能就这般兴师动众,却又不忍辜负这人的心意,不如就先心安理得地携着这一路的爱意奔向自己的心上人。

    其余的以后再说。

    “好看。”丰兰息盯着这人头上自己亲手打磨的龙凤簪,看着自己的兄长,爱人,孩子的爹爹,竟再别无他求。

    他的私心也都在这了。

    丰苌特意低下头,让心上人可轻易地吻上自己的额发,又在灼灼月华下,给身前人亲手挂上了一个荷包。

    是鸾凤朝阳,比翼双飞。

    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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